第196章 赤沙白城三

第196章 赤沙白城三

金铃见她这样子,已经明白她走到哪都是个骄纵任性的小霸王,在自己面前那么听话,真是难为她了。

那锅里煮的是一锅羊肉汤。这会儿已煮得烂了,羊肉化在汤里,成了一锅白色,旁边放着一叠馕,已经有人拿着碗在旁边等着盛汤了。

银锁一个箭步就消失了,过了一会从金铃身后冒出来,举着两个大碗,递给金铃一个,道:“吃点暖身的。”

金铃还没来得及接过来,银锁又拿着碗跑到锅边上,拉下面巾和掌勺的人打了个招呼,那人立刻赔笑着给她添了满满两碗,又给她两张馕。

她抬起头冲金铃一努嘴,带她到一旁坐下,把手中碗递给她,道:“趁热吃。”

金铃已经开始慢慢进食,吃相优雅,速度却异常地快,银锁忍不住道:“大师姐,现在暂时安全,不用着急。”

金铃却问道:“有一件事我须得问问你。邓二郎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若要你下手杀他,你肯是不肯?”

银锁道:“怎么,大师姐起了杀心?”

“你先答我。”

银锁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曾经仰慕过我娘。”

“曾经?后来呢?”

“后来我娘带着我离开了许昌,他却没跟我们一起来,后来我娘就死了。”

“然而我在建业城中机缘巧合见到他,却发现他并未娶妻生子,还是对我娘念念不忘……”银锁笑了一下,“我那时委实不懂,为何他们相处不过几个月,却能记十多年……但一想到世上除了我,说不定便只有他一个人还记着她,又觉难能可贵,不忍他死了……”

金铃微笑道:“他是王府家臣故交好友,我也不想杀他。”

银锁瞪了她一眼,道:“那你吓唬我!”

金铃忍俊不禁,道:“你快吃,别凉了。”

银锁看了一眼她碗里,眼见大半碗已不知去向,赶紧低头猛吃。

金铃拍拍她的头,道:“我再去添点,你先吃。”

银锁乖乖地点头,目送金铃远去,赫连从她背后走出来,笑道:“找了个好朋友?”

银锁点点头,问道:“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赫连道:“后天就是冬至了。我之前还担心你到不了,派人从义阳去许昌找你,消息还没到我这,你就从离石传信给我了。”

“是,多亏师姐不计前嫌,危急时刻出售相助。”

“原来如此。”

“辉日,城中如何?有人抓捕我吗?”

赫连道:“应是没有抓你的,西魏人的焦点都被教主的大部队引去了,估计要等几天才会发现不对。但是呢……夏州城里怪事倒不少。”

“什么怪事?”

赫连道:“说是冬日阴气作祟,引出厉鬼冤魂,晚上在城里吃人。”

“无稽之谈,也有人信?”

赫连道:“本来不信,但听说年年如此,已经好久好久了。就连柔然探子,到了这几天都不会来。”

“咄咄怪事……”

“是啊……我猜不透是为什么,因此也没敢让人驻扎在城里,现在在城外扎营,有点冷。”

银锁笑了一下,忽又犯难,大师姐晚上嫌冷怎么办?

正想着金铃,金铃就走回来了。她盯着已经拿下面巾的赫连,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道:“辉日左使,久仰久仰。”

赫连瞪了一眼银锁,道:“乌山少主,百闻不如一见。影月承蒙你相救,全教上下感激你的恩德。”

金铃道:“不敢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辉日左使,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赫连一愣,盯着金铃,也在苦苦回忆是哪一次任务搞砸了。继而心虚,看了银锁一眼,见银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脊背一凉,想起来何时见过了金铃。

赫连那时还只是鎏金旗旗主,影月无故失踪,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寻找,却被乌山的探子,“半峰云”戴长铗发现了行踪,因此让向碎玉知道明教死灰复燃,又图谋回到中原。他因此事被召回光明顶接受处罚,擦了半年明尊像,直到前任辉日左使卸任,才免了擦大殿的工作。

而他正是在上庸附近打转的时候,曾与金铃有一面之缘。只不过金铃并不知道他是辉日左使,他也并不知道金铃就是乌山少主,只当她是个漂亮过头的少女,也因此,三年之后他还能认出这张脸来。

赫连精于隐藏易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认出来,此时发现好像真的是见过,连忙否认:“乌山少主说笑,某在中原之时,你绝没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

金铃皱眉道:“何以如此笃定?”

赫连笑笑道:“不过是消息灵通罢了……”

银锁恐金铃因为探听教中秘密而被赫连赶出去,赶紧打圆场:“师姐,再不吃要凉了,我还有事问赫连,你们别寒暄了。”

金铃端着碗道:“那我不打搅了……”

银锁一把拉住她,道:“我要问些有关地宫的事情,你要和我一起下去,一起听一听。”

金铃道:“你竟许我与你一同下去?”

银锁笑道:“有何不许?你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带你一个足当带三四个。且我若让你在上面干等,你肯?”

金铃摇头道:“不肯,我定要和你一同下去的。”

银锁笑道:“那是。否则我要他们拿住你,绑了丢到深山里喂老虎,自己拿钱走了,你肯定没法逃脱的。”

金铃仍是摇头,并不说话,只是极其认真地盯着她。

银锁脸一红,偏开头去,生怕金铃透过眼睛看到她那一点点小心思,如若真的被金铃看出来,可是一件丢尽颜面的大事。

金铃存的却是一样的心思,统万城地宫从建造到现在,少说也有一百年,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危险,谁也不知道,她如何放心银锁自己进去?虽然她自己去或许帮不上忙,但保护银锁却是她目下第一要务,放在身边总是放心一些。至不济两人一同死在地宫里,也算遂了心愿。

赫连渐渐觉得自己十分多余,咳嗽一声,道:“咳,影月,你要问我什么?”

银锁惊醒过来,道:“坐,我们两个说。辉日,正午时分,城楼上是何种情况,能许我大摇大摆上去插刀吗?”

赫连道:“恐怕不能。但城楼上放哨的参军,每日正午都要去睡一觉,此时城楼上面只有一人戍卫,半刻钟后才有人来顶班,我上去把那人打晕,地宫开启之后,你们进去之后,我把刀带走。”

金铃从碗里抬起头来,问道:“可那人被打晕了,不会说出去吗?”

银锁扑哧一笑,道:“放心吧大师姐,就算他要说,那参军也不肯让他说的。”

“何以?”

银锁道:“那参军站岗时早退,被人发现是要追究责任的,他当然不肯让别人知道。若剩下那小兵说被人打晕了,上面肯定会问,‘同你一道的参军哪里去了’?问着问着,就容易露陷,与其费事掩埋,不如还是谁也不说,反正谁也料不到我们已经下到地底。”

“真的不会说吗?”

“放心好了,就算说了又如何?他们真的敢进来吗?你莫忘了,城中传言冬天阴气最盛之时,有鬼怪出来吃人。”

金铃看着她道:“……我本就不知,从何忘起?”

银锁拍着脑袋道:“你方才竟未偷听?大师姐果真是一身正气的少侠……方才辉日告诉我的,现下你知道啦?”

金铃道:“知道了。就算没有鬼怪,来一个杀一个,只见进不见出,没鬼也变成有鬼。且至日那天白日最短,阴气最盛,鬼怪白天出来作乱,再正常不过。”

银锁笑道:“大师姐弯转的很快嘛,想得这么清楚明白,坏水半点不比我少。”

金铃道:“非也,我纯是防着你算计我,才不得已参悟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银锁听罢做了个鬼脸,道:“好啦,明天辉日全权指挥,我跟着你上城楼便成啦。你专心操劳,说不定晚上你义兄就追来要我们好看了……哎呀,那怎么办?纵使我有心手下留情,但我教弟子可不是好欺负的,这里全是精兵猛将,万一一个不小心,小世子可要身首分离。”

金铃知她又吓唬自己,端碗拱手道:“请影月右使替我向辉日左使求情,留他一条生路。”

赫连看得一惊一乍,他只知影月和她这师姐一见面就结了梁子,更出动了教中精兵一举拿下叛教逆徒和乌山少主,只是叫她大师姐跑了,后来因教主一个请托,去救乌山行主,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可不知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南朝武林人士不是最重面子的吗?何以乌山少主随随便便就低头求人,求的还是昔日的老冤家对头?难道影月能答应?

影月右使果然转头笑道:“辉日,我师姐求我,你也看到啦。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得卖她个面子,若是同东魏和梁国追兵交上手,其余人等可以随便杀,但有一高大威猛的英俊少年……长得和我大师姐有点像的,请你手下留情,打个半残便是,留一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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