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服的心思,几乎已经摆到了众人眼皮子底下,陈昂一想便知。
而且他也知道,只要现在自己点一下头,就将会立刻给陈王两家的关系带来实质性的巨大进展,那么,在即将到来这场分赃盛宴上,陈王两家结成的同盟,将毫无疑问会把城主府姜奎这边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夸张点说,只要陈王两家联合了,就算是抛开城主府直接吞掉杨家的产业,姜奎也只能干生气,却毫无办法!
但是要让陈昂点头同意这桩婚事,去娶一个此前都不曾见过面的女孩子,陈昂心里却又有着千般不愿。
更不用提他心里本来就对这种政治联姻并无好感了。
这时候当他扭头看过去,陈横江跟他对视一眼,当即接过话题,笑道:“子服兄,孩子们之间的事情,也并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回头让他们见个面,看看他们各自的意思再说,如何?”
陈横江的意思很明白,陈家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要瓜分杨家的产业,不管王家还是城主府姜奎,都必须要让陈家来下第一刀,把最肥美的一块给先割了去,所以只要大家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就足够了。他并不着急要用陈昂的婚事去拉拢王家。
但是很显然,他不急,王子服却很着急要跟陈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于是当下他便笑着道:“陈昂现在声名远播,我那闺女听说了他的事迹,都不知道有多崇拜他,她的意思,我这当爹的还能不清楚?这样吧,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就让她娘给她打扮打扮,直接把人送过去,至于是当个铺床叠被的丫鬟,还是收了做一房妾,全凭我陈昂贤侄的意思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即便是陈横江也不太好再开口推却。
虽然那只是王子服说法,即便强横如陈氏,也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真让王家的六小姐嫁过来做个铺床叠被的丫鬟,但毕竟借由此事,对方的态度已经摆的足够低,要与陈氏更密切地联系到一起结成更紧密联盟关系的愿望也已经表达的足够强烈,他要是再拒绝,双方可就是不成亲反成仇了。
这时候,满心为难的陈横江不由得转头看着陈昂。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儿子,他当然心里有数的很。
像陈氏这样的家族,虽然在整个大鲁王朝不算什么,但是搁在地方上,却是十足的称霸一方,因此,作为家主独子的陈昂,虽然是小地方人,却也是从小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陈昂固然有他痴情种子的一面,但是大家子弟该有的那些毛病,他也一样不落。不然的话,那个叫怜儿的丫头也不会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
而这个时候,陈横江只盼着儿子今天千万不要犯他那个拧巴的毛病。
要知道,年轻人有些事情做事情,是让人根本就无法预测的,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耍什么脾气。
即便成熟沉稳如陈昂,也是如此。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
当陈横江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着陈昂,王子服就知道,现在的决定权已经重新回到了陈昂的手上。
从本心来讲,陈昂对于这种事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也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讨厌这种事情,也绝对不能在此时拒绝王子服!
所以在这个时候,陈昂不知道想到什么,先是蹙眉苦思片刻,然后脸上才又露出一抹笑意,顿了顿,他见在场所有人都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便笑了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五年前伯父大寿的时候,六小姐似乎才刚十岁?我记得有一个穿着榴花裙子的小女孩,生得好可爱……”
说到这里,他笑笑,道:“六小姐我自然是极喜欢的,不过伯父你不知道,我素来最时反对盲婚哑嫁,伯父你说六小姐喜欢我,我可信不过,改天还要亲自当面问问六小姐是什么意思才好。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王子服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释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信不过你王伯伯,那改天你自己去问那丫头就是!”
对于他来说,只要陈昂吐口答应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六丫头的意思,只需回去叮嘱一下,那丫头还敢说个不字不成?
而这个时候,陈横江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心里暗赞自己儿子心思灵巧。
陈昂如此回答,可以说是既圆了王子服的脸面、拉近了双方的关系,同时却又给事情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即便将来事情不成,也不会影响到陈王两家的联盟关系,如陈昂所言,那顶多只是王家的六小姐跟他之间不合适罢了……实在是巧妙之极。
这时候陈横江就笑呵呵地看了陈昂一眼,然后才冲王子服一拱手,道:“子服兄,多谢你厚爱了,待会儿咱们可要好好喝几杯!”
“好,好!”王子服心满意足,哈哈大笑地连连答应。
说话间,两人把臂登堂。
这个时候,只剩下姜奎满脸铁青之色。
他心中已然明白,既然陈王两家之间的关系突然再度升温,那么可以说,在即将到来的讨价还价中,他这个堂堂的单父城城主,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开口的权力了。
除非……他跟陈家的关系也能突然更进一步!
至少不能比王家跟陈家的关系差!
想到这里,在迈步登堂之前,他不由得扭头看了女儿一眼。
见姜瑾这丫头正满脸讥笑之色地盯着陈昂的背影,似乎对于他刚才的做法极为不屑,姜奎不由头大地拍了拍额头,只好转头叮嘱姜瑜,“待会儿你们兄妹俩多替爹爹陪一陪陈昂!”
姜瑜闻言点头应下。
***
宴席之上,推杯换盏。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不过对于陈横江、王子服和姜奎来说,真正的下酒菜,却是现在已经无力自保却还占据着极大利益的单父杨氏家族。
因此推杯换盏之间,彼此明枪暗箭,唇来舌往。
本该热闹之极的一场酒宴,突然就变得枯燥而无趣。
陈昂对这些彼此之间的讨价还价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此时身上有伤,又不贪酒,便越发觉得没意思,酒过三巡之后坐了一会子,还不等别人过来找他搭讪,便起身离了酒席。
冬天黑得快,来时还见西山红日正坠,一番谈笑酒菜上齐之后,大堂内却已经点起了蜡烛。
而当陈昂走出大堂时候,却见外面天色已经尽然暗了下来,西天处只留下一抹暗红的火烧云。
才刚在庭院里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老弟,怎么逃席而出了?”
陈昂听出是姜瑜的声音,便转过身去,笑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喝酒,坐在那里听他们吵架就更是无趣,倒不如出来走走。”
听陈昂说的如此直接,姜瑜不由得呵呵笑起来。
“说到底,不管家父,还是那位王子服王先生,都是想着要多分一杯羹啊!而能不能分到,你老弟可是裁判之一啊!”他笑道。
陈昂摇摇头,道:“我可没那个资格!”
听陈昂一口推掉,姜瑜也不以为忤,只是站到陈昂身前,也学着陈昂刚才的模样,抬头看了看西天的火烧云,道:“说起来我也是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想要问一问,据说老弟你今年才只有十七岁,就已经是内势境界的高手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昂闻言笑笑,道:“时人以讹传讹罢了,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却是并不说自己是不是内势境界。
很明显,对于他来说,姜瑜只是一个陌生人,有些话,他会对自己的亲人、族人说,在姜瑜面前,却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真实底细透露出去的。
换句话来说,其实姜瑜这般直接发问,已经是属于有心窥视,本身就是一件无礼之事,陈昂即便不回答也无不可。
而听了陈昂的回答之后,果然姜瑜也只是笑笑,并未继续追问。
于是两人就在庭院里并肩散起步来。
过了一会儿,姜瑜又道:“听说老弟至今还不曾到哪个宗门修习过,恕我直言,老弟你固然是天赋过人,但单父城毕竟是个小地方,令家族虽然足以称霸单父,但是放到整个大鲁王朝,甚至于整个东胜神洲而言,却只是一个小家族罢了,老弟你要想将来不断的进步,还是要想办法加入那些大的宗门修习才是啊!”
这一点陈昂倒是认同的,闻言便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当世绝大部分修行者,除非自己实力真的很差、没资格,否则的话,即便是出身大家族,也会在打下一定的根基之后就选择进入一家宗门继续修行,如此才能保持不断的进步。甚至于还有一些家族,干脆会在孩子刚刚懂事的时候就送到那些大宗门里去,连打根基的事情,都一并交给大的宗门来指导。
如此一来,才最终形成了整个东胜神洲大宗门与大家族之间相互的促进,使得近千年来东胜神洲的修炼者中人才辈出。
大宗门越来越大,大家族也越来越大。
想了想,陈昂道:“姜兄说的有道理,等过完了年吧,到时候小弟就去咱们大鲁王朝的几大宗门去碰碰运气,看人家是否愿意收录。”
姜瑜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弟你玩笑了,以你的实力和天赋,只要你愿意去,哪个宗门不得把你当宝贝?”
见陈昂闻言不过一笑,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姜瑜就又道:“别的不说,就说我所在的青岚门,只要老弟你愿意去,我定会在座师面前替你说说话,想来要入门并不是什么难事。”
顿了顿,他又道:“我说的可是青岚门的内门哦!老弟,你也知道,青岚门本就是大鲁王朝四大宗门之首,至于这内门,就更是精华中的精华呀!”
说到这里,他本以为以陈昂的年纪和地位,定然会心动不已,却不曾料到,陈昂闻言之后仍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地道:“哦?青岚门?内门?啊,这个词……不久之前才刚刚听过一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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